陳靜姿/教育現場的扭曲與荒誕
by 陳靜姿
個案一:
國小老師:我不知道是我教學有問題,還是我們班上孩子頭腦都不夠聰明。我現在實在不知道是否該繼續從事教學工作?
諮商師:可以舉例一下嗎?
老師:有一次我跟孩子講「狐狸與鶴」的故事,「狐狸邀請鶴來家中用餐,但是狐狸竟然用深碗裝湯,狐狸輕鬆地用舌頭喝乾淨了肉湯;而鶴喝湯時,卻只能吃下細碎的肉粒、雜豆粒,而且湯汁不斷從喙邊滲出。晚餐結束後,鶴覺得要『禮尚往來』就邀請狐狸明天到他家吃晚餐。」講到這裡我就問了孩子:「小朋友你們猜,第二天鶴會準備怎樣的晚餐呢?」結果小朋友都回答:「鶴會準備很多狐狸喜歡吃的東西。」於是我就一再暗示孩子:「狐狸請鶴是故意不讓鶴喝湯,才準備深碗裝湯。」但班上孩子還是說:「鶴一定會準備好吃的東西。而且鶴知道狐狸那天可能還很生氣,也不是故意整他的。」
諮商師:為什麼會從事教職呢?
老師:我覺得小孩子很天真可愛,而且善良,我希望他們長大後也能保有善良的一面,不會走偏。
諮商師:那麼請問孩子的回答,你覺哪裡沒有符合你的期望?
老師:他們應該要回答:「鶴第二天會想辦法讓狐狸得到教訓。」
諮商師:你認為這是「教訓」或者是「報復」的手段?
老師:壞人就應該得到教訓。
諮商師:我聽到孩子們回答你的意思好像是在說:「狐狸是做錯事了,但他不是真的壞心腸,只是那時生氣做了錯事。鶴也因為相信朋友不是故意害他,所以隔天用豐富的晚餐招待朋友。」你覺得小朋友說的方法不好嗎?
個案二:
小品:我覺得我沒有資格活在這世界。
諮商師: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?
小品:我從國中開始吃抗憂鬱藥物。我從小就是個資優生,受爸爸媽媽的竉愛。但到了國小畢業那年我沒考上私立國中,我的人生就變樣了。雖然我還是唸了那所私立國中,但那是我爸媽運用關係讓學校收我入學。從那刻起,我覺得我是不夠格的,我帶著羞恥感活在這世界上。
諮商師:為什麼覺得不夠格,帶著羞恥感活在這世界上?
小品:我應該品學兼優才是爸爸的期望,我沒有符合他的期望。而我到私立國中也不是正常考試正大光明的走進這學校,我哪有資格在這學校就讀,雖然我成績都維持在前幾名。
諮商師:你是在責怪自已不夠好呢?還是覺得爸爸的行為讓你覺得你是不夠格的?
小品:我對自我要求很高,我也很努力,但這件事讓我的人生開始有瑕疵。我不進私立國中,仍然可以證明我的優秀。但是我進了私立國中,永遠會帶著一個印記,我不是光明正大的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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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述兩個個案,讓我感到有些難過和失望,雖然很多理論及證明都無法告訴我們人性到底是善、惡或是如白紙,但我們在教育孩子時,總是教導他們要心存善念,我們要學習好的榜樣,但真的是這樣嗎?我們在教育過程中,是否經常把「人性不是全然可靠的」暗藏在教育的過程中,比如,個案一的老師,一再暗示,做惡事,我們就應該好好教訓他。個案二爸爸期望兒女優秀,但他的行為卻讓孩子認為,為了達到目的,有時候可以走後門。雖然爸爸的行為可能是:「我覺得我的孩子的能力是非常優秀的,他是夠格的。」但孩子卻不這麼想。
做為哲學諮商師,我們期待來談者運用理性思考以檢視自己的困擾,促進來談者(個案)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,再談理性之前必需以愛為基礎,才能同理他人,同理與我們共存在這世界上的萬物。過去很多的教育、心理學都希望用科學數字來為理論的可靠度及可信度作佐證。尤其是拿猴子當試驗品來證明孩子的成長過程中,最需要的是愛(參考Harry Harlow,恆河猴實驗–證明不是有奶便是娘),這是一個多荒誕的實驗,做為人,竟要參考猴子實驗才能明白。我們成長過程最需要的是愛,如果我們只用「科學數字」來定義孩子的學習效果,更以數字高低來判定他們的能力,這對成長中的孩子是不公平的,孩子學習過程中,我們需要以愛做為滋養,在他們安全需求被滿足時,他們才能快樂的學習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。
這兩個案,讓我想到一首詩《古水手之歌(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)》中的情景,就像一個人,在渺無人跡的路上,惴惴不安地走著,偶一回頭,腳步不曾稍歇,再也不回頭;因為他知道,一個可怕的惡魔在身後緊追不捨。這裡的惡魔,是否是我們現在的社會價值觀呢?
(作者為哲學諮商師、兒童哲學講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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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Comments
許玉利
很棒!認同你所分析的想法,我一直認為教育真的需要改變,我很認同反轉教育的理念。但目前的教育還是以填鴨式的教學,我認為行行出狀元,每個人個性及專長不同,教育方式也需不同。大人應該瞭解自己接受教育的成果,但目前的教育還是跟幾千年前的教育方式一樣。其實整教育本來就不正常,也讓現在的大人跟著一起錯。
陳靜姿
玉莉您好
教育如何?無法直接用「不正常」三個字直接定論,教育包含:家庭、學校及社會等面向,只是現今教育存在一些「荒誕」的價值觀及行為。然而,當外在環境是我們尚沒有能力改變時,我的可以從自身做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