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紅玉/讓藝術為生活重開機
by 梁紅玉
藝術能否先於生活,為當下的沉悶找到出口?當「疫情彷彿為世界按下暫停鍵」的此刻,「台北詩歌節」率先以「靈魂重開機」為主題,邀請詩人和藝術家,以多場詩與歌的互動,解封我們的精神生活;繼之而來的兩廳院「秋天藝術節」,則透過七檔節目,開啟台灣社會的對話空間,包括德國「里米尼紀錄劇團」的新作《恐怖谷》,以一款擬真機器人來台進行跨國巡演,適時呼應了疫情底下的「隔離」狀態;而「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」的《混音理查三世》,藉由聲音來詮釋舞臺上「僅見一頂帽子、一件衣服和一個拐杖」的歷史人物;至於委由「進港浪」編導洪唯堯所製作的《神不在的小鎮》,更利用5G設備打造了虛擬場景,與採直播演出、由法國劇場導演策劃的《暗黑珍妮》,同樣聚焦於網路社群的霸凌、語言暴力等當代議題;曾獲台新藝術獎的《群眾》,則透過肢體、光影和煙霧等效果,呈現群眾運動時的內在幽微和外在騷動。
秋天藝術節還有兩齣創作,一齣是「窮劇場」的《大世界娛樂場Ⅲ:白日白晝》;另一齣「河床劇團」新作《被遺忘的》,則容我花些篇幅、稍微著墨一番。
窮劇場談賭
雖然台灣劇場人多數「收入不豐」,但窮劇場的窮,卻是指「以窮為本,究本源之心」的創團理念,來自馬來西亞的創作者高俊耀,早年即關注澳門賭場生態,開始編寫大世界娛樂場系列Ⅰ,之後的Ⅱ,嘗試理解賭徒內在的身心狀態,這次的Ⅲ,更緊扣著「賭的慾望生成和經濟動能」,探問怎樣的社會環境,會讓人寄望於不確定的機運?劇情就從一個落魄的上班族開始說起,賭場裡的他所向無敵、攻無不克,鏖戰七天七夜後仍下不了牌桌,但究竟是慾望驅使捨不得離開、還是因為情勢所迫無法離開?牌桌上,似乎不只有金錢的渴望,還有著人對命運的奮力一搏,因此這齣戲,不再侷限於賭場一角,而是進入生活中無處不在的博弈模式–平凡如你我,若意圖翻轉階級、改善生活,進而瘋狂購買樂透、投資股票的行徑,未嘗不是另一種「賭」的形式。
被遺忘的身影
也就在2021年歲末,當新冠疫情與環境生態,同樣影響著全球人類,以「意象劇場」著稱的「河床劇團」,經由一次次的田調、勘查和訪問,將1984年台灣礦災事故搬上舞台。雖然宣傳文案上有著詩意般地陳述:曾經,有一群人,身處炙熱環境,冒著生命危險,終日在地表下挖掘,靠著微弱頭燈,推動所謂的社會經濟發展,工作的唯一動能,只求家庭溫飽;平安下工,是可遇不可求的幸運;至於混雜著汙濁煤灰的汗水,則構成了深刻的勞動印記。但,當舞台上響起尖銳警鈴、石塊紛紛落下的瞬間,舞者於黑暗中扭曲匍匐、伴隨著沉重無言的喘息,卻讓人心驚。一位受訪礦工曾平靜地表示:我知道礦坑會死人呀!但我不下去,全家都活不了。
為了求家人溫飽,明知危險,也得前行。而這樣機械般日復一日的身影,絕非一時一地個案,放眼全世界,目前因工安意外,被奪走的性命不計其數,但「在時間洪流中,這些人的逝去,或僅只是新聞上的一篇報導、一個數據,一個被遺忘的片段」。
《被遺忘的》作品,這次「將礦工的生命情境,作為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隱喻,延伸至全世界的勞動現況思考」;「窮劇場」的創作,亦引用俄國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話說:你得有錢才能輸錢。藝術確實無法解決生活難題,但創作者抽離現實、省思生活的角度和經驗,卻有如黑夜繁星,讓人驚艷,不妨偶爾讓自己走進劇場,為疫情下的生活解解悶吧!
(作者任職於廣播媒體多年,主跑藝文線。曾任性平專案主持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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