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紅玉/《波光閃閃的房間》裡的女性身影

by 梁紅玉

女性主義作家吳爾芙曾言,女人需要自己的房間,除了女性作為一個獨立個體、需要自我空間外,女人的身體何嘗不是自己的一個「家」?今年「台北藝術節」中由舞者(身體家)葉名樺所帶來的《波光閃閃的房間》裡,創作者集結多位中西舞伶的生命故事,藉以回望自身經驗,正因為「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我,是受到了她們的影響」,一如海面粼粼波光,未嘗不是滾滾浪花的前仆後繼而成。

《波光閃閃的房間》劇照。Photo by www.opentix.life

女性舞者的身影

甫獲第 19 屆台新藝術獎「年度大獎」的舞蹈工作者葉名樺,曾於 2020 年推出《SHE》,演繹歷史上知名舞者(包括台灣首位人體模特兒林絲緞)的生平事蹟;次年疫情下再帶來同系列《SHE_O.S.》,並於肢體影像外加入了旁白,打造出一齣「帶有實驗精神的半紀錄式短片」;今年最終篇《波光閃閃的房間》裡,則總結過去兩年發展出的各種意象手法,呈現物件劇場、互動式影像和現場舞蹈等形式,透過疊合時空,帶出舞蹈景深,同時間爬梳自己身為女人、舞者與母親等多重角色的轉換和身體形塑過程,進而讓我們知曉 20 世紀初英國首席芭蕾舞者──瑪歌・芳婷(Margot Fonteyn)、中國第一位學習西方舞蹈的裕容齡,以及臺灣知名舞者、教育工作者羅曼菲等人的不凡過往。

就時序上而言,英年早逝的舞者羅曼菲,當年以《輓歌》中不可思議的旋轉獨舞讓人讚嘆外,她負笈紐約參與百老匯跨界演出的經驗、將舞蹈視為一生志業的熱情,無疑是葉名樺追隨的當代身影;此外,曾經以單腳芭蕾舞姿、如雕塑般絕美身形享譽世界舞壇的瑪歌・芳婷,則在芭蕾舞者身分外,間接參與了當時巴拿馬的流產政變,或賦予女性舞者另一種生命樣態;再看清末慈禧太后身旁的女官裕容齡,雖是早年接觸西方文化、融合推廣東西方舞蹈的第一人,但人生暮年,於文化大革命期間被打斷雙腿、仍試圖維持優雅姿態的多舛際遇,被形容是「斷翅,猶搧動著最後一點美麗的蝴蝶」(曾於巴黎演出《玫瑰與蝴蝶》舞台劇,被西方觀眾讚譽為東方蝴蝶仙子),則讓人唏噓之餘不免動容。至於作品裡另外提及的,如開台灣風氣之先的前輩舞者林絲緞、或旅途中巧遇的日本藝妓,乃至於自身從懷孕到為人母的過程,在在可化為創作養分。


(2022臺北藝術節:葉名樺《波光閃閃的房間》)

以身體家自居

然,葉名樺何以會在「舞蹈藝術家」的稱謂外,嘗試以「身體家」自居?除了忝為藝術家的頭銜外,也有感於舞者身體是一個「需要耐心經營的空間」。美國女性主義政治哲學家 Iris Marion Young《像女孩那樣丟球:論女性身體經驗》書中,曾提到空間現象學的概念,說明「身體的空間性是在行動中實現的,因此對我們自己動作的分析,應能使我們更深刻地理解身體的所有作為」,就以懷孕為例,一般人總以為舞者體能狀況佳,孰不知,精煉緊實的肢體未必利於生產;骨盆擴張,也會使身體的重心位移,要找回「舞者身體」,顯然是女性舞者的另一項功課,更不要說職業舞者必須經年排練巡演,想必感觸甚深。

至於書名當中的一個關鍵詞彙「身體經驗」,則強調全書並非要「把女性身體視為觀察、研究或解釋的客體或事物」,而是希望「描述以血肉之軀活著、感受著的主體性與女人經驗」,亦頗符合《波光閃閃的房間》創作動機。

的確,不管是回顧中西舞伶的生命故事,或者是爬梳自身經驗,創作者最終未能明說的「身體家」概念,其實是想把這個社會賦予女性身體的「枷」,轉換成一個自我可優游的「家」,也是個人提筆為文,所作的一點小小補充吧!

(作者任職於廣播媒體多年,主跑藝文線。曾任性平專案主持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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