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念慈/修行中的女性,大殿上的月經教育

by 林念慈

關於「修行中的女性(Women in Sadhana project)」計畫的誕生,對於我而言,是一個生命的禮物與奇蹟,是一種靈魂的雀躍感,由內而外的推動,從心輪轉化到太陽神經叢,變成了一種動力,跟宇宙合作一般!

第一次衛教尾聲,女尼們到戶外採花,共同創造了以玫瑰花為核心的曼達拉。林念慈攝

在尼泊爾推動月經教育多年,甚少關心喜馬拉雅高山上生活的女性,一直到2016年展開了長達11天的健行,我一路徒步到海拔5千多公尺的高山聖湖,才發現沿路的海脈中所隱藏的藏族部落,原來這些山上都有著長久以來駐足的部落,跟台灣的山區相當不一樣。(參閱 走山,喜馬拉雅聖湖之旅

這才開啟了我對於喜馬拉雅山藏族部落的好奇心,一直到2018年時有兩個特殊的機緣來到我生命。

來自國家森林公園的女尼寺院

著名的祖古烏金仁坡切,當年一磚一瓦、在加德滿都山區Shivapuri國家森林公園裡搭建了女尼寺院Nagi Gumpa,提供培養女性修行者(小女尼)完整的佛學教育體系,共有約170多位女尼居住於此。

有天來自白廟基金會的法籍義工來找我,她跟我分享了山上女尼寺院的現況,由於仁波切相當講求環保、抱持與環境共存的理念。且寺院有足夠的經費,每月供養女尼足夠的拋棄式衛生棉。

由於寺院位處國家公園,每月都要花錢請垃圾車特別上山,把每月所產生的、用過的拋棄式衛生棉載到加德滿都丟棄。由於山區有許多野生動物,這些經期的拋棄式用品,不能隨意丟棄,這些包覆經血的衛生棉,很容易引來野生動物來吃。

另外山區雖然有完整的佛學院教育體系,但並無涵蓋女性的生理健康教育課程,所以多數的女尼對於生理方面的知識,也是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!

於是,我們接到了大任務,要協助女尼寺院75位小女尼製作布衛生棉組合包,同時提供完整的月經教育工作坊。一開始在製作女尼專屬的布衛生棉時,有幾個限制與挑戰!由於小女尼都是共同住在宿舍裡,為了避免因布衛生棉都是相同花色,導致容易搞混的狀況,我們特別為每人設計個人的花色布衛生棉,這樣的特殊性方便同宿舍的女尼們容易識別。

女尼們在海拔3千多公尺的Solu kumbu,做身體覺知運動。林念慈提供

但問題來了,一定要是橘色,黃色或藏紅色的嗎?

棉樂悅事的布棉,花色實在太可愛了,這樣適合小女尼嗎?

在特別詢問過後,法籍志工告訴我,女尼們給予我們很大的自由度,花色越可愛越好喔!(as cute as possible! )哇,這個回應太振奮人心了,我立即為小女尼們選花色,配色!製作出滿意又可愛的小女尼專屬布衛生棉組合包!

在大殿上的月經教育

記憶中,女尼寺院工作坊當天,我和婦女團隊及法籍志工夥伴一起搭著吉普車上山,可能是難得上山一趟,吉普車的位置有限,我是連同其他夥伴還有布衛生棉、補給品和瓦斯桶,一起坐在後座開放式車廂,一路上又顛又簸,就這樣一圈又一圈的慢慢轉上山了。我幾乎是半躺在敞開的後座,身體被震得東倒西歪的,看著眼前的上空,擺脫了加德滿都烏黑的空氣污染,開始進入了國家森林的清爽!上空佈滿了森林的綠及天空的藍,雖然身體搖晃不已,但這也增加了此任務的興奮感!身體在跳舞,森林在發光!

抵達了寺院後,一行人稍歇休息安頓後,我們就被帶往上課的教室地點,由資深的女尼帶領著我們,進入了大殿!

我向蓮花生大師及度母行禮後,意外發現,天啊!這就是我們上課的教室,月經教育可以在佛像面前進行說明。也真的有如神助般,整堂課程的運作,進行的相當順利。

許多的小女尼,都是來自喜馬拉雅山區貧困的家庭,家裡無法負擔生計,送女孩來院裡學習佛法及接受一般教育,成年後大家可自由選擇寺院內修行生活,或還俗到社會上。

工作坊從中午開始,一路進行到下午,共3小時左右。年輕的女尼們,也從一開始的害羞,到最後笑聲不斷,積極地發問,分享月經的各種問題及經驗。

有一位女尼問說:「為何我們每個月會流血呢?我們的身上又沒有傷口,血到底從哪裏來的?」

我們在整個過程中,盡可能的細心回覆大家的疑問,女尼們也出奇地專心,想要更了解自己的身體!

活動的尾聲,女尼們到戶外採花,共同創造了以玫瑰花為核心的曼達拉。

我們一起唱誦度母的梵經,為世界祈福。這次的工作坊,開啟了我對於女尼寺院月經計畫的心願!

而就在首次的女尼計畫沒有過多久,又遇上了一次的機緣!這次是女尼閉關僻靜中心的邀請!

在大殿上的月經教育。林念慈提供

三年三個月又三天的閉關,修行中的女性計畫緣起

創古寺院就位於我們經營的環保民宿Ananda tree house 的對面。

2018年秋季,創古寺院舉辦觀音法會,每日的早晨我都會被百人的持咒聲及擊鼓聲給喚醒!

這天也不意外,不過這倒是喚起了我的好奇心,至今尚未步入創古寺院,我立即起身梳洗,悠悠的散步到對面,一早看見了眾多的藏族信徒,亂中有序地坐在法會所搭設的大帳篷裡,而旁邊也架設了戶外大廚房,這在大鍋煮著香濃的奶茶!

這時坐在後排的女尼讓出了位置,喚我坐下,我在眾人的念誦聲中進入了一種無思無為的狀態,相當平靜,此時出動了奶茶大軍,女尼分批熟練的手持著大茶壺,協助上百位的信眾奉茶,這真的是非同小可的任務,需要有技巧的穿梭在眾人之中,精準的將茶壺對準每一個人手上的小杯子,迅捷快速的倒入燙口的奶茶,讓我看得出神!很快的奶茶就出現在我的手上了!我才想起一早連水都還沒喝上,就跑來這裡了。

我細細喝著眾女尼戶外廚房的柴燒奶茶,真是莫大的幸福啊!而且居然還可以續杯,倒茶女尼隊還會快速掃射信眾的眼神,你只要投射出我還要一杯啊!高舉著杯子,精準無誤的倒茶隊伍就跨越人群來到你面前,填滿你的茶杯!我在兩杯茶下肚後,突然在心中發願,期許未來在工作坊能為女尼族群做些什麼。

念慈(中著白衣者)參與「修行中的女性」計畫。林念慈提供

幾天後,有天一位中國女性來到Ananda tree house,當時整個工作桌堆滿了待出貨的布衛生棉,這裡海外醫療團隊的訂單,要送往山區義診衛教時使用的!我跟夥伴們忙著整理貨品也沒空搭理客人。

這時中國客人問我:「這是什麼啊?」我回:「這是布衛生棉。」

中國客人像是挖到寶一般,再三確認這個產品,訊問一些基本的使用方式及版型等,就問:「那你們店裡所有的布衛生棉貨品有多少?我今天全部都買下來。」

這下換我傻住了,立即請員工們清點貨品。我想要了解緣由,為何需要如此多的布衛生棉呢?

中國女人說著,來自創古寺的30多位女尼,現在正在偏遠的地區進行重要的閉關,而她想要護持及協助閉關中的女性一些補給品,於是主動詢問女尼們需要什麼?沒想到是女尼們主動說需要布衛生棉,她才在想到底要去哪裡找啊?沒想到一步入我們的咖啡廳,居然就見到一堆布衛生棉攤在大桌上!


(Period: A State of Purity – Nepal Women Film Fellowship,女尼與月經紀錄短片)

這樣的機緣,才又讓我發現,原來不只是女尼寺院,還有在閉關中的女性也有此需求啊!

過了三到四個月後,我收到了來自中國女生的Whatsapp訊息,是一封信的照片,此信是來自於閉關中的女性修行者,她們收到了布衛生棉了,也開始在使用中,寫了一封感謝的信給大家。

我看著手機上的手寫信圖片,那些美麗又真誠的字字句句,眼淚落下……

要生起強大的信心啊!要相信你的心願啊!

此兩個在2018年殊勝的機緣,造就了2019年「修行中的女性(Women in Sadhana project)」計畫的誕生!我們的團隊一共造訪了7間位於加德滿都及喜馬拉雅山區的女尼寺院,最高到海拔3千多公尺的Solu kumbu(索盧坤布縣)山區,共有248位女尼參與了此計畫,同時也於2020年在加德滿都舉辦了兩場分享會,分享我們的研究計畫成果,此計畫也拍攝了一部5分鐘的女尼與月經的短片

(作者林念慈 Lin, Nien Tzu 行旅於世界之中的女人, 一年有五個月在尼泊爾喜馬拉雅山腳下工作與生活, 因為創立布衛生棉社會事業而翻轉了自身的身心狀態, 致力於女性賦權工作與環保正向經期運動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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