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紅玉/日本公廁的性別視角
by 梁紅玉
長期關心環境議題的友人旅遊歸來,興奮地跟我分享了日本澀谷的公共廁所,這個為因應「東京奧運」而進行城市改造的「東京廁所」(The Tokyo Toilet)計畫,不但將日本的「待客之道」體現於廁所設計當中,更廣邀包括隈研吾、伊東豐雄、安藤忠雄等 16 位國際知名建築/設計者,總共打造了 17 座「明亮、具包容性且讓人耳目一新」公廁,其中有與地景融為一體的《森之小道》;有分別提供女性、男性和身障人士使用,如蘑菇般有趣造型的《Three Mushrooms(三個蘑菇)》,還有一些採「非接觸式聲控」或「傾斜屋頂可供避雨」等等貼心的設計,但最讓人驚艷的,則屬建築師坂茂結合現代科技、著眼於「安全性」所興建的「透明公廁」(使用時可轉為不透明狀態),雖然之後聽說受氣候影響,效果打了些折扣,然整體來說,為消弭公廁「陰暗、髒亂、不安全」的設計初衷,卻值得肯定。
其後再提到日本女廁中的「音姬」(如廁中為避免尷尬而播放的樂音)設計,也頗讓外國人稱奇,就有網友戲稱,男廁應以雄壯威武的「音將軍」取代,但「音姬」究竟是基於文化情境或僅僅是女性的自我約束,讓快意撒尿之事男女大不同?話題不免又從公廁環境聊到了性別政治。
公廁政治學
只是公廁和性別何干、又與政治有何關聯?所謂的政治,說白了就是「資源的分配與角力」,1996 年台大城鄉所曾和一些學生團體發起「搶攻男廁」及「比賽尿尿」活動,前者訴求「當女廁數量不足時能適度開放男廁使用」;後者則藉趣味行動提醒大家「女性如廁時間較長」,男女廁間一比一的配置,不甚合理,而這個活動之後也影響了公部門的政策修法,開始調整性別廁間的比例。
至於兩部和廁所有關的電影,一部是以早年「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」(NASA)為背景的好萊塢影片《關鍵少數》(Hidden Figures) ,其中有句經典台詞:「在這裡,我們尿的顏色都一樣」,只因當時任職於 NASA 的非白人婦女,必須跨越兩棟建築前往「有色人種廁所」如廁,即便她們是可與白人男性相抗衡的專業人士,但廁所空間卻劃分出性別、甚至種族的鴻溝。
而另一齣改編自真人真事的《廁所英雄》,則探討印度農村家庭普遍沒有廁所,婦女必須在天亮之前到野外如廁的現象,除有安全上的顧慮外,女人一天可能只上一次廁所,是何等的不人道?劇中女主角「沒有廁所就要離婚」的荒謬情節,卻是印度社會的真實寫照。
空間與性別
不禁想起早些年的一些個人經驗。那是台灣「同志議題」還是禁忌的年代,當時台北市一所男校的考場,不知何故,所在大樓的廁間全上了鎖,僅提供男性尿斗,除讓一群女性考生傻眼外,正值生理期的我,被迫夾著胯下的狼狽與不適、憋了整整一天;又一回,於台北「女書店」巧遇一位穿著女裝的男子,期期艾艾地表示「能否借書店廁所使用」?只因不便使用「性別二分」的公廁。
學者畢恆達所著《空間就是性別》(2004,心靈工坊)就指出「空間的生產涉及複雜的權力關係運作」,書中細數生活裡的方方面面,例如像美國紐約前往長島高級住宅區的陸橋高度,不利大型運輸車輛通過〈僅適合轎車通行〉外,男性的坐姿多為外放、擴張之勢,女性則採保護、內縮姿態;或女扮男裝如花木蘭、祝英台等行為受到肯定,男扮女裝卻多以諧星、搞笑的形式出現,更不用說 2000年屏東少年葉永鋕,就因為性別氣質屢屢遭到同學的欺負,以至於不敢在下課時上廁所,也就在某一次單獨如廁後,他被發現倒臥在血泊中身亡,其後教育部始將原本的「兩性教育」政策,轉化為「性別多元」教育,同時拍攝了《玫瑰少年》紀錄片作為性別教材。
原來不友善的空間設計,除了涉及性別也包括許多的非主流。就有研究指出「女廁數量、空間大小、骯髒程度」等不便女性使用的情況,或與「男人勸阻女性出門的企圖」有關,且提醒我們不妨「從公共廁所度量這個社會性別平等的程度」。由此看來「公廁」話題,確實不容小覷呢!
(作者任職於廣播媒體多年,主跑藝文線。曾任性平專案主持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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